梁丘皇疾掠出三清古殿外,只见翟羽一人立在广坪上四面巡视,似有所发现,出声唤道:“翟羽!”
翟羽闻声双肩一振,掠至梁丘皇身前,躬身道:“院主有何吩咐?”
梁丘皇呆得一呆,道:“方才夫人及两位少主是何人送来?”
翟羽似惊讶道:“是属下与滕青二人送入,滕青谓院主恐有人加害,传命送入三清古殿,并严嘱不得迈入殿内,而夫人及两位少主急需返魂珠之治,所以属下两人用巧劲送入,院主莫非有何不妥么?”
梁丘皇心中不禁泛起不祥的念头,诧道:“滕青人呢?”
“方才叶堡主谓有甚多江湖人物化整为零,向六合道院逼近,是以叶堡主与滕青等人搜觅阻截去了。”
梁丘皇不知滕青何以要说假话,或许滕青乃出自一片好意,即使滕青背叛及另有企图,现在说破亦於事无补,猛然忆起一事,不禁脸色大变,忙喝道:“翟羽,你务必不能离开六合道院一步,发现有异即传讯示警。”言毕急急掠回殿内,只见仍如原样,只是倒卧群邪均已苏醒,相互谈论秘议。
六合门主依然盘膝端坐於蒲团上,面色苍白无神,目睹梁丘皇返回,缓缓闭上双眼。
梁丘皇冷笑道:“狄洛等人何在?”
六合门主眼也不睁,答道:“狄洛尚在三才院,你自去寻他好了。”
雪山人魔殿钺戈忽笑道:“梁丘皇,你那妻儿受毒已深,还不快快解救?”
梁丘皇不答,两道如炬目光凝视在六合门主面上,厉声道:“韦旭的下落速速说出,免你一死!”
雪山人魔殿钺戈忽弹身而起,笑道:“不错,三宝是你我亟需之物,其他均不足道也。”
梁丘皇诧道:“殿老兄,你未中毒?”
殿钺戈哈哈一声大笑,道:“梁丘院主,你道殿某是武林末学后辈?只要你不施展不可解奇毒,殿某有何惧怕。”忽纵身一跃,向六合门主掠去,五指齐张,抓向六合门主左肩。
指锋如箭,堪近六合门主肩头尺许,突见六合门主右袖一挥,掌心反弧迎出。
只听殿钺戈惊哼一声,一条身子震得飞了回去,目露诧容道:“达摩反九手掌法!”
梁丘皇一听达摩反九手掌法,不禁骇然猛凛,忖道:“关东侠隐沈士倜达摩反九手掌法乃不传之秘,他为何会施展,所幸他功力未复,不然殿老魔非重伤不可。”
六合门主颔首道:“殿施主不愧是武林高人,居然认出老朽所使的达摩反九手掌法。”
梁丘皇诧道:“达摩反九手掌法乃沈士倜不传之秘,为何……”
不待梁丘皇言了,六合门主即接道:“所以你务必将沈大侠除之为快,沈大侠与本座巧合同堕在一处冰谷,他临终之际将反九手达摩掌法传授与本座。”
梁丘皇闻言不禁一呆,复又哈哈大笑道:“达摩反九手掌法梁丘皇又有何惧?”
“你真不惧么?”六合门主长叹一声道:“很不幸韦旭亦得了本座真传,日后你必将死在韦旭手下!”
梁丘皇道:“他为什么要杀我?”
“他秉赋心智无一不高,雄心万丈,为了领袖武林,决不容你并存於世。”
“这未必见得!”
“你以为你习成用毒之能,江湖中无人可及便可横行无忌,宇内称尊么?”
雪山人魔殿钺戈忽道:“他在拖延时刻,梁丘院主,你我不能堕入诡计中,殿某就不信达摩反九手掌法有什么厉害之处。”举步缓缓向六合门主身前逼去。
梁丘皇想瞧出六合门主功力尚有多高,暗中冷笑一声,忖道:“不如让殿钺戈吃吃苦头也好。”突闻殿外传来一声长啸,知翟羽必有发现,立即转身疾掠出殿而去。
殿钺戈小心翼翼逼向六合门主身前,两指缓缓伸出,欲施“束云指”力。
只见六合门主面色详和,笑道:“殿施主,你那束云指伤不了老朽分毫,不要弄巧成拙才好!”
殿钺戈道:“殿某倒要试试看!”
束云指一出,波的一声无坚不摧。
只听一声怪嗥,殿钺戈一个身子倒震飞出,摔跌在地,弹身一跃立起,面如巽血,目中怒焰如火。
六合门主长叹一声道:“殿施主只用了七成功力,反震之伤只是气血逆涌而已,若真力用达十成,施主非得血喷当场,虽不死亦成残废。”
这时,玄溟七君业已先后立起,戚思平道:“殿兄不可轻举妄动,此乃达摩禅功,容我等七人一试。”
群邪躺卧在地,暗运真气打通周天穴道,玄溟七君功力较为精深,已先一步恢复自如而已。
这时,武林群雄亦已纷纷欠身立起,只听一声宏亮佛号响起:“阿弥陀佛,戚檀樾更不可造次,双方无冤无仇,何必种下苦果。”
那是少林耆宿奇行大师。
“不错!”戚思平道:“在下七人与六合门并无宿怨过节,前来中原无非因犬子非得返魂珠救治无法复生,只要见告返魂珠下落,在下七人立即退出。”
“善哉,善哉。”奇行大师合掌为礼道:“老衲只能应允此间事了,六合门主索回返魂珠,一定赶往玄溟岛救治令郎。”
戚氏兄弟七人互望了一眼,戚思平道:“此处谁胜谁败尚未可逆料,西江之水难救涸辙之鱼,恕在下七人不能应允。”
辛铁涵冷笑道:“大师,玄溟七君刚愎自负,你这话算是白说了,他们不吃点苦头也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玄溟七君大怒,各翻双掌,施展寒冰真力向六合门主推去。
三清大殿立时寒-汹涌,宛如置身冰天雪地中……
殿钺戈在他们双方对峙时,只觉情形有异,自己这方事先已服下解药,逐渐苏解恢复功力可以无疑,难道奇行大师等人亦事先识破梁丘皇诡计,也服下解药不成。
他越想越有理,越想越惊,只怕今天讨不了好去,说不定还要葬身在此,不禁面色一变,向其余群邪低喝道:“快走!”率先望殿外掠去。
群雄亦纷纷箭步窜起。
哪知殿钺戈身形堪近殿门,只觉门外涌入一股排山倒海无形潜力撞得震飞了回去。
群邪亦纷纷震回,显出比殿钺戈狼狈,哎哟惊嗥,摔跌在地。
此时群雄掠出数人将梁丘皇妻儿扶起掠往后殿而去,玄溟七君亦在这时同时联掌出手。
蓦地——
只见六合门主坐姿不动,身形却离座平平飞起,玄溟七君所发寒冰真罡顿感为一片温暖之气消卸减轻,不禁暗惊,目光随着六合门主飞起的身形瞪去。
戚思平猛感两胁宛如蜂螫,大骇道:“不好!”只觉痛麻立生,真力松散,双臂不由自主地疾落下来。
无独有偶,其他六君遭遇与乃兄一般无异,不由神色惨厉。
六合门主身形又缓缓落下归座,口角含带微笑。
戚思平厉声道:“暗算袭人,不算什么英雄行径。”
奇行大师一高喧了一声佛号,道:“戚大檀樾,没有什么人暗算七位,七位发掌在先,六合门主拒敌於后,这有什么不对,七位檀樾试运真气是否有碍,有无暗器之伤。”
玄溟七君惊疑互望了一眼,只觉双臂落下之后,酸痛渐减,如奇行大师之言试运真气。
果然真气流转无碍,酸痛消释无踪,不禁大感骇异,忖道:“这是什么武功?”
只是盛气难平,激忿不服。
但,目睹雪山人魔殿钺戈及群邪一个个震回殿内,玄溟七君又是一阵心神猛凛,只觉中原济济多士,过去未免夜郎自大目中无人。
六眼神猕霍元揆嘻嘻一笑道:“姓殿的,你想走么?六合道院虽未布下天罗地网,你未必走得了,乖乖的听话些,我等念你系百晓禅师的寄名弟子,当年你与梁丘皇狼狈为奸情形从实说出,也许放你一条生路。”
殿钺戈冷笑道:“殴某虽知梁丘皇毒计逆谋,却未与他沆瀣一气,各求所需,因家师百晓事后发现梁丘皇诡诈狠毒,命殿某釜底抽薪,致梁丘皇功亏一篑,殿某如非与无名老鬼凶搏受创,哪容梁丘皇活到现在。”
“哈哈!”霍元揆笑道:“看来你还有功无过了?少在自己脸上贴金,何以梁丘皇虽同床异梦,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群雄不禁忍俊不住窃笑。
殿钺戈怎经得住霍元揆冷嘲热讽,面现狞笑,厉声道:“放着梁丘皇主凶不问任他逃去,这岂非舍本逐末?”
“姓殿的你放心,一根绳子拴了两个蚱蜢,跑不了他也跑不了你。”霍元揆目注玄溟七君,接道:“姓戚的兄弟,你们还不死心还妄想返魂珠吗?”
戚思平满腔怒火,强自压制,冷冷一笑道:“戚某七人并非受梁丘皇之邀而来,目的系借返魂珠一用并无他意。”
“哼哼!说得好听,分明是存心不轨,趁火打劫,还说什么求借。”霍元揆冷笑道:“现在说这些於事无补,七位暂请伫侯在殿内,待我等发落了梁丘皇叛徒再说,不过,七位要想转回玄溟岛,我等也不留你们,但一出得此山即凶多吉少。”
戚氏兄弟七人闻言不禁满面通红,眼中怒光逼闪。
戚思平怒道:“那么我等告辞。”
霍元揆道:“不送,请。”
玄溟七君含羞带愧,忍气吞声,鱼贯向殿外走去……
□□□
梁丘皇闻得啸声,立即飞掠出殿,只见广坪上静悄悄的一无人影,惟天风送涛,如诉如吟。
蓦闻一个熟稔语声随风送来道:“梁丘贤弟,你我多日未见,别来可好?”
这语声起自身后,梁丘皇不禁一怔,别面回顾,只见是三才院主狄洛,神清气爽,面色红润,三绺长须,道袍振风飘飘,一付仙风道骨模样,哪有什么中毒模样,心神暗暗凛震,呵呵一声,抱拳施礼道:“狄兄,你我久违了。”
狄洛呵呵一笑道:“其实愚兄倒时常见到贤弟去红芍小轩探视弟妹及令郎。”
梁丘皇面色一变,道:“狄兄为何不呼唤小弟?”
狄洛面容一肃,冷冷答道:“前在三才院,贤弟派翟羽暗中施毒,你以为愚兄真中了毒么?愚兄实在想不透贤弟为何如此倒行逆施?”
梁丘皇知事机业已败露,心中一横,冷笑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狄洛摇首轻喟了一声道:“看在昔日同门上,愚兄惟视贤弟得一全尸。”
梁丘皇神色猛变,大喝道:“就凭你!”
狄洛摇首答道:“愚兄还没有把握杀你,不敢自恃太甚,但贤弟却已尝到门主反达摩九手掌法厉害了。”
“小弟未必惧怕达摩反九手掌法,只是……”梁丘皇目露诧容道:“狄兄为何身上所罹之毒?”
“愚兄根本没有中毒?”狄洛道:“如此才可以使你快一点原形毕露。”
梁丘皇大吃一惊道:“这么说来门主也全都未中毒了。”
狄洛哈哈大笑道:“门主如真能被你所害,何必等到现在,早在北天山埋骨万丈冰壑之下了。”
“那么北天山回来受伤也是假的了。”
“这倒是真的。”
梁丘皇目露诧容道:“门主是如何练成达摩反九手掌法的?真如门主所言是沈士倜临终之前传授他的不传之秘?”
狄洛道:“这个就要问问门主了。”
梁丘皇满心怨悔,昔年在北天山明明目击沈士倜与六合门主先后负伤击堕万丈悬崖之下,只道必死无疑,哪知途中因事耽搁,传讯飞报狄洛说是门主丧命在北天山,哪知自己赶回五行院后,即闻听门主已然返回六合道院,闭关清修疗伤,屡次求见,布帷掩垂,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更严命以后事无论大小,不得扰他清修,内事交付三才院主狄洛,外事交付自己,如有必要只能由狄云凤晋见禀报,可想而知自己密谋早为六合门主识破。
他乃城府深沉之人,冷冷一笑道:“反正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小弟也义无反顾了,请见告韦旭的来历,三宝是否为韦旭以偷天换日手法换取逃之夭夭了。”
“不错,”狄洛道:“三宝确为韦旭盗取,愚兄门下业已追踪前往了,至於韦旭的来历只有门主才知道。”
梁丘皇忽右掌拂出,狄洛平自冲霄腾空而起,倏忽无踪,只听狄洛传来语声道:“梁丘皇,你那无形奇毒总有用罄之时。”
梁丘皇顿了顿足,只见叶楚雄率领多人飞掠而至,欠身施礼道:“犯山之人形踪飘忽不知是何来历,迄至如今尚未面对面交手过!”
“翟羽人咧?”
“半个时辰前,叶某瞧见翟堂主追赶一条迅快的黑影,仅在半山亭匆匆一瞥,难道到现在未回么?”
梁丘皇略一沉吟,道:“叶堡主,你等四外搜觅,一见可疑,格杀无论。”又密语嘱咐授计。
“遵命!”叶楚雄转身挥手率众离去。
梁丘皇转身飞步抢上殿廊之际,只见玄溟七君神色怨毒,鱼贯掠出殿来,不禁惊噫出声,暗道:“他们为何能恢复行动自如?难道药物用错了么?”
先是殿钺戈恢复得最快,此刻又是玄溟七君,百思莫解,只听戚思平沉声道:“三宝已无,梁丘院主再入大殿也是无用。”
梁丘皇冷笑道:“这倒未必,至少兄弟尚有不解奇毒。”
戚思平哼了一声道:“我等七人还不想同归於尽。”
梁丘皇淡淡一笑道:“事到如今,兄弟只有孤注一掷了,七位要离去兄弟也不勉强,只怕七位走不出此山。”言毕转身望三清大殿丹阶上缓缓走去。
“他这不是送死么?”戚思平诧道:“他也是骑虎难下,未必能走出此山!”
“那我等应该如何?”老三戚思远道:“没有返魂珠,侄儿性命难保,难道就这样罢了不成?”
“愚兄尚未遇上如此为难的事,”戚思平长叹出声道:“方才殿内我等七人联臂出掌,堪称武林中无人能敌,怎么既无暗器,又未见那牛鼻子如何动作,我等七人即被制住,难道反达摩七式确系一宗奇绝玄奥的武学?抑或他已参悟散花摩诃真经内神髓么?”
继而戚思平目露黯然神伤之色,摇摇首长叹一声道:“目前我等已陷入进退维谷之势,倘或转回玄溟岛,玄溟七君威名恐付之流水矣。”
戚思远道:“坐山观虎斗,或能收渔人之利,我等隐伏附近如何?”
“也只有如此了。”戚思平慨叹道:“倘依愚兄看来这绝无可能,此事已震惊整个中原武林,黑白两道无不觊觎佛门三宝闻风而来,但又望而却步,来的都是各大门派知名人物,屈指寥寥可数,其中道理委实难以了解?”
这一点真让戚思平猜对了?其中理由却很简单。
为什么?
第一,当年北天山之役,死难的都是武林精英,更死得不明不白,迄至如今,连真凶依然尚未水落石出,仅凭谣传令人无法采信,深恐又蹈覆辙,自寻死路。
其次,传闻梁丘皇心机阴险无比,又有不解无形奇毒之能,无异如虎添翼,佛门三宝虽是毕生罕遇难求之物,自忖武功不济,若欲攘有三宝非但是痴人说梦,而且飞蛾扑火,白白冤送了一条性命。
最后更有人劝阻,所以均停在山外,听听热闹而已。
当下玄溟七君鱼贯掠出六合道院,隐入翠翳林木森森中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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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丘皇心情沉重,自知进入三清大殿后,不成功便是死路一条,忖道:“反正同归於尽,死有何惧?”於是,他抱着希冀於万一的心情迈入大殿,目光望去,不禁一怔。
只见六合门主仍端坐在蒲团上,神色惨淡,惟一不同的是六合门主左右两列排着坐椅,左方坐着各大门派首脑人物,面寒如冰,自己入来视若无睹。
右方一列座上却坐着雪山人魔殿钺戈等群邪。
由于座位不够,有的坐在地上。
乾坤双恶陶-、陶环四肢被削,仍然躺在原处,紧闭双目,似昏迷不醒。
殿钺戈等群邪额角上个个沁出豆大汗珠,面现痛苦之色,全身微微颤震。
不言而知,群邪已为对方制住。
梁丘皇面色微变,嘿嘿冷笑不住。
九指雷神桓齐大喝道:“梁丘皇你还不认罪么?他们俱已招认了,昔年之事大都明亮无遗。”
梁丘皇冷笑道:“这不是多此一问么?昔年兄弟釜底抽薪,保全了甚多性命,如今反落得一个不是。”
“你说得好听,图谋三宝,岂非罪意显明!”
“胡说,翠佛既落在兄弟之手,兄弟理应觅回三宝,怎说是图谋,哪知你等颠倒黑白,妄入人罪,故而兄弟索兴担当背黑锅罪名,何况此乃六合门中之事与你等无干。”
桓齐哈哈大笑道:“好个六合门中的事,但你又非六合门主,胆敢擅权作主?”
梁丘皇道:“门主传下谕命闭关潜修养疴,内事不决由三才院主作主,外事不决准兄弟便宜行事,岂可谓之擅权作主?”
六合门主淡淡一笑道:“桓施主,昔日确传下此谕,不过却不知你梁丘皇包藏祸心,倒行逆施!”
九指雷神桓齐颔首答道:“有你掌门人这句话就够了,哼,他倒自恃得很,胆敢再度进入大殿,就不惧桓某的子母雷珠么?”
梁丘皇微微一笑道:“最多同归于尽,子母雷珠在未爆裂之前,你业已自形销骨化了。”
桓齐面色一变,道:“桓某早料定你有这么一句话,也料定你身怀不解无形奇毒有恃无恐,难道你尚未忘怀追问韦旭的去迹么?”
“不错!”梁丘皇傲然笑道:“兄弟也不惧你等不说真话,只要骗了兄弟,到时自知!祸到临头悔已不及。”
桓齐冷笑道:“不解无形奇毒虽然厉害无比,但终有罄时,你无法重新配制,何况你也无能及早避让!”
这是实话,梁丘皇暗暗一震,冷哼道:“废话少说!”
六眼灵猕霍元揆嘻嘻笑道:“邱老大,看来梁丘皇是横了心了,梁丘皇,请看看殿外来的是何人?”
一条身影疾逾飞鸟掠入。
来人却是苗疆少主郗南鸿。
梁丘皇淡淡一笑道:“郗南鸿,你来此做甚?老夫所用之毒,谅你也无能解救,白白冤死一条性命未免不值。”
郗南鸿寒着一张脸不答,合掌互击两声。
只见殿外走入一双苗疆弟子抬着一具躯体。
梁丘皇认出是毒叟边光,不禁面色大变。
郗南鸿冷笑道:“边老贼已招认混入苗疆,奉你之命博取家父信任,得悉奇毒配制之方以谋毒害武林异己,而且暗害家父,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梁丘皇手指边光道:“是他说的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一缕无形暗劲袭向边光死穴。
可怜边光不明不白竟死在梁丘皇杀人灭口的乾坤指下。
郗南鸿哈哈朗笑道:“边老贼死有余辜,用不着当面对质,他死在你的乾坤指力下也免得我多费手脚!”
哈哈笑声中又是一身着苗疆装束,白发虬须老叟迈入殿来。
梁丘皇一见老叟,不由面色大变,惊道:“你竟然没死?”
他认出是苗疆毒龙。
苗疆毒龙宏声大笑道:“老夫若然死了,你也未必能用毒雄霸天下!”
梁丘皇暗暗胆寒,道:“你能逃出兄弟不解无形奇毒之下么?”
“谁也不能,连你也不例外。”苗疆毒龙双目精芒逼射,冷笑道:“老夫就不信你甘心情愿同归於尽。”
梁丘皇厉声道:“谁说不敢!”语声未了,突身形疾翻而起,快得出奇落在六合门主身后,右掌紧抵着六合门主命门穴上,狂笑道:“门主,请各大门派中人速离六合道院,梁丘皇别无他求,仅求到手佛门三宝!”
变生仓促,而且梁丘皇身法奇快无比,各大门派中人似不及防有此剧变,惊得霍地纷纷立起。
六合门主淡淡一笑道:“诸位请勿燥动,谅叛贼不敢损伤贫道一丝毫发!”
梁丘皇沉声道:“我真不敢么?”
“叛贼,杀了贫道,谁带你去寻找韦旭?”
一言射中梁丘皇心坎里,他正是如此心意,挟持六合门主,一则可安然脱身,再也是追回三宝。
哪知满头汗珠滚滚的雪山人魔殿钺戈,睁开双眼道:“梁丘皇,你别作梦了,知否玄溟七君戚思平为何神态狼狈逃出三清大殿为了何故?”
梁丘皇闻言不禁悚然一惊,猛感一股汹涌如潮的真力自六合门主体内发出,直撞他那按住六合门主命门穴上的右掌。
只听一声闷哼,梁丘皇身形宛如激矢般被撞得倒飞而出,堪时撞至神祗金身,又被左右两股掌力卷得倒回摔落在大殿上。
梁丘皇一跃而起,神态惊骇厉鸷,狞笑道:“看来兄弟真要同归於尽了!”
九指雷神桓齐哈哈大笑道:“你真要如此么?”说着两目猛睁,逼射寒芒冷电,接道:“好!瞧瞧我等是否真个惧怕那不解无形奇毒?”
苗疆毒龙忙道:“雷山主,切莫大意,奇毒一发,无药可解。”
这时,梁丘皇真个没了主意。
他真的要同归於尽么?
不!他不甘心,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但,眼前俱是武林之内顶尖好手,如以武功相拚,随便哪一人亦无法稳操胜算,所凭恃的只有不解无形奇毒。
铁笔震九州田非吾冷冷一笑道:“你如舍不得同归於尽,不如束手就缚,罪状已明,用不着再问了!”
梁丘皇忖道:“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不如暂且逃离为上。”佯作面容惨变,大叫道:“罢了!”笔掌向天灵盖拍去,身形后倾,就在他身形后倾之际,脚跟用力,身如脱弦之弩般望殿外射去。
岂料身形堪射近殿外之际,又为一片潮涌狂-撞得震回殿来。
梁丘皇猛一咬牙,知无路可逃,双手疾扬,不解奇毒发出,意图形销骨化,同归於尽。
岂料殿内六合门主群雄及凶邪竟安然无恙。
梁丘皇不禁脸色惨白,明白发出的并非不解无形奇毒。
那不解奇毒何在?自己蓄虑毒谋已久,片刻并未离身,无疑的被人掉了包。
何时、何地被窃?此人是谁?有此空空妙手!
不然,必是苗疆毒龙已研悟了解救之药。
他认定苗疆毒龙有了解药,除此以外,无人近身窃取。
田非吾冷笑道:“梁丘皇,你还不跪下俯首认罪。”
梁丘皇厉声道:“我何罪之有,身为六合门五行院主,既有前谕,一切作为无不与振兴六合本门有关,难道错了么?”
田非吾道:“那么方才意欲挟制六合门主又作何说?”
梁丘皇傲然答道:“那是门主不明偏听,以莫须有之罪归诸于身,百词莫辩,不得不尔。”
“住口。”六合门主忽喝道:“当年北天山你毒计命乾坤双恶及殿钺戈狙杀贫道及沈大侠为了何故?还命叶楚雄杀害沈大侠妻儿,又为了什么?”
梁丘皇朗朗大笑道:“我梁丘皇已说过你不明偏听,诿祸于我,梁丘皇决不承认做了此事。”
六合门主道:“你再瞧瞧贫道是谁?”
只见六合门主在脸上揭下一层皮膜,赫然换了一张面庞。
梁丘皇一眼望得真切,那是关东侠隐沈士倜,不由惊得呆了。
梁丘皇吃惊道:“你是沈士倜?”
“不错,正是老朽。”
因为当年在北天山,乾坤双恶及殿钺戈联臂合击沈士倜,以三敌一,也无法占丝一毫上风,自己隐伏在暗处,俟隙合力一击,将沈士倜击坠万丈悬崖之下。
虽然那时俱是黑衣蒙面,沈士倜非但识破双恶及雪山人魔,而且坠崖之际,亦已喝破自己姓名。
事后自己曾下得谷去探觅沈士倜及六合门主尸骸,哪知遍觅无踪,是时大雪纷飞,只道为积雪掩盖,雪已凝冰,必死无疑,便放弃搜觅,返山又在数月之后,岂料门主业已返山养伤拒见,必有暗鬼,未免情虚,遂装作不闻不问。
梁丘皇此时面色一变,厉声道:“你为何冒充本门门主?”
突闻殿外传来大笑道:“你要问门主么?”
只见一条身影飘身迈人。
正是三才院主狄洛。
狄洛面寒如冰,道:“门主亦未丧身,你想见见么?”忽转身击掌三声,只见四个三才院弟子抬着一具无蓬软轿,上面端坐的正是那六合门主,下面空荡荡地双足已缺。
六合门主冷笑道:“逆贼,这次你未曾料到吧!你知贫道与沈大侠交情莫逆,沈大陕隐世已久,除了贫道外无人可请他再出,你谎言佛门三宝已知下落及取得之法,恐落入凶邪手中,怂恿贫道出山,再恳求沈大侠相助一臂之力,必可事成,请贫道修书一封由你呈奉,哪知你包藏祸心……”
狄洛目睹门主越说越激动,面如巽血,双目火赤,两臂颤抖,忙道:“门主何必激动,让属下代言如何?”
六合门主调息均匀,颔首道:“好!”
“当时,人算不如天算。”狄洛冷峻的目光望了梁丘皇一瞥,接道:“你这逆贼本意沈士倜与门主在北天山会聚,遂你一石二鸟之计,岂料沈夫人大腹便便,临盆在即,不舍遽离,但与门主莫逆,又不能不去,遂应允略为料理后赶往北天山,就如此一步之差,门主已先受害坠崖,沈大侠命不该绝,坠在软雪上得以不死,发现门主也坠在不远,为双恶化血毒针伤了双腿,沈大侠知不断除双腿,性命难保,当机立断救了门主性命……”
奇行大师高喧了一声佛号道:“后来呢?”
“沈大陕与门主商议,觉此事必有阴谋在内,梁丘皇嫌疑甚大,却苦於无确切证据,遂由沈大侠费尽艰辛背负转返隐处,哪知竟变成一堆瓦烁废墟!”
“什么?”桓齐惊道:“瓦烁废墟,知否是何人所为?沈夫人咧?”
“自然是梁丘皇逆贼所为,一把无情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狄洛冷笑道:“逆贼俟沈大侠离家后第二天,遣叶楚雄率领手下去沈大侠隐居之处,谓沈大侠放心夫人不下,派他来护送前往其妻娘家,距北天山不远,并谓其妻亦分娩在即,更有沈大侠亲笔手书……”
“是假笔迹么?”桓齐惊这:“沈夫人哪有真伪莫辨?”
座上的沈士倜微笑道:“当然是假的了,梁丘皇手下有一阴司秀才于冰善於摹仿笔迹,居然写得一模一样,拙荆因此受愚。”
“那于冰何在?”桓齐冷笑道:“桓某若不把于冰活剥生刚,与沈大侠解恨?”
“寒生在此!”语声中一条身影跨入殿内,果然是阴司秀才于冰。
九指雷神桓齐性情暴烈,一抬右掌直击而出。
沈土倜衫袖拂飘而去,一股暗劲将桓齐掌力消卸于无形,笑道:“于老师业已悔改向善,我等得于老师之助才真象大白,雷山主无须动怒。”
桓齐轻哼了声道:“原来如此,倒是雷某的不是了,那么尊夫人咧?”
狄洛道:“稍时自然真象大白。”
这时,梁丘皇内心极为震恐,目光闪烁不定,思念疾转如轮,欲想出一个安然逃出万全之策。
忽瞥见翟羽、滕青两人双双迈入殿内,心头计上心来,忙唤道:“翟羽、滕青,速替本座作证!”
语声中,人却箭射而出,双臂猛张攫向翟羽、滕青,意欲将两人作挡箭牌,以防追击。
哪知翟羽、滕青似料出梁丘皇心意,倏地身形分闪让了开去,梁丘皇一条身躯宛如离弦之矢般直射殿外而去。
突闻一声闷哼,梁丘皇再度又震了回来。
六合门主冷笑道:“梁丘皇,你再度图逃,还没有死心?”
沈士倜亦哈哈笑道:“你道翟羽、滕青对你依然忠心耿耿么?梁丘皇你是聪明绝顶之人,你那狐群狗党为何还可安然入殿?”
梁丘皇面无人色呆立殿中,闻言心神猛凛,忖道:“对呀,翟羽、滕青两人为何不率同叶楚雄等攻入殿内,难道叶楚雄逃之夭夭了么?”情不自禁向翟羽厉声道:“叶楚雄咧?”
忽闻传来一声大笑,只见丐帮高手胜太乙押着垂头丧气的双燕堡主叶楚雄进入。
接着,沈夫人、叶夫人及叶玉蓉、程映雪、莫潜鱼贯走入殿来,随后又是丽绝天人的狄云凤、苹儿、捧剑七婢、唐嬷嬷等相继走进。
沈士倜手指沈夫人,望着九指雷神桓齐道:“桓山主,此乃拙荆,当年的事还是由拙荆说明,以释山主心头之疑。”
原来叶夫人厌恶其夫叶楚雄与凶邪为伍,为非作歹,日夕讽谏其夫回头是岸,怎奈叶楚雄陷溺已深,更身不由主,过耳春风,自不听从,叶夫人无可奈何,暗命莫潜紧随叶楚雄,探得暗害沈夫人之事不禁又惊又急,设下一条妙计,其时叶楚雄尚未开堡天南,在甘陇一带立舵安-,便暗随叶楚雄一行来到沈士倜隐居之处。
叶楚雄一见其妻到来异常惊骇,叶夫人也不说破,问莫潜接沈夫人何往。
莫潜答称接沈夫人至夫人处同住,夫人及沈夫人同时分娩在即彼此也有个照顾,叶夫人佯装大喜而叶楚雄暗暗叫苦。
接至叶夫人娘家居处妥为安排,叶楚雄日夕筹划如何着手加害沈夫人,苦于无法下手,无巧不巧,叶夫人及沈夫人同时阵痛,即将临盆,叶楚雄暗道再不下手更待何时,密令手下黑衣蒙面刺杀沈夫人。
这毒谋自为莫潜所悉,莫潜即告知夫人侍女,叶夫人闻讯又惊又急,忙命使女通知沈夫人逃走,正巧沈夫人产下一位公子,沈夫人情急智生命使女将男婴抱与叶夫人,扯骗语叶夫人一胞双胎并留下一支凤钗以为日后认于归宗之用,拖着产弱之身匆匆逃去。
正巧叶夫人急怒交加,产下一胎死婴,急命使女将死婴弃在沈夫人房中……
这时叶楚雄闻言心神大震,道:“夫人,那么苇儿咧?”
叶夫人凤目生威,冷笑道:“亏你还问得出口,苇儿不是叶一苇,而是沈一苇,这是现世报应,你绝人之后,不还先绝自己之后。”
叶楚雄不禁面色惨变,恍然明白开堡双燕,夫人独辟佛堂,茹素念经,俨若陌路,止不住虎目中流下两行泪珠。
六合门主厉声道:“梁丘皇,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梁丘皇猛一咬牙,冷笑道:“成则为王,败则为寇,此千古不移之理,我不能认罪,我也不愿束手就戮。”
沈士倜淡淡一笑道:“你是要拚战而死了?”
“不错!”
忽闻殿外传来数声厉啸,入耳心惊。
六合门主长叹一声道:“玄溟七君冥顽不灵,尚未忘怀佛门三宝不即转返玄溟岛自取其亡。”旋面转顾莫潜,吩咐道:“不可结怨太深,放他一条生路。”
莫潜迟疑了一下,躬身道:“是!”迈出殿外,只见玄溟七君分立七星方向,凝神蓄掌围着韦旭。
韦旭面色安详,微微一笑道:“七位欲待如何?”
戚思平道:“韦少侠,老朽等也不愿为难你,仅相求返魂珠借用,事了自当璧赵。”
“话虽是一句好话!”韦旭道:“只是在下千辛万苦,才得手三宝,委实信不过阁下,并且此刻三宝未曾随身携带,碍难应允。”
戚思平面色一变,怒道:“韦少侠,明人不说假话,三宝必藏在近处……”
“住口!”韦旭冷笑道:“三宝并非七位之物,何能强借强取,七位苦头尚未吃够么?”
戚思远道:“老大,与他废话则甚?武林之内胜者为高,他既可偷取,我等怎不可强夺。”
韦旭暗道:“风闻玄溟七君横行北海冰域,出手狠毒,从不留下活口,看来藉此除掉北海一大害有何不可。”傲然一笑道:“七位既然如此冥顽不灵,恐将丧命在六合道院。”
玄溟七君面色一变,十四掌同推,一刹那间,攻出一百一十二掌,错综纷飞,弥漫着一片阴寒冻冽的玄飚,汹涌如潮逼袭韦旭而去。
倘遇武功平平之人,任谁着了一掌,立时血凝成冰,骨髓冻僵而毙。
只听韦旭哈哈发出一声朗笑,冲霄拔起,半空中一个盘旋,呛啷啷龙吟过处,犀寒刀脱鞘而出,一股寒芒宛如长虹惊天。
玄溟七君只觉侵肤欲割,不禁惊得魂不附体。
这时莫潜宏声道:“刀下留人!”
韦旭闻声,刀势一偏。
只听裂帛声响,红光溅闪,玄溟七君一条右臂离肩坠地,血涌如注。
韦旭冷笑道:“死罪虽免,活罪难饶!”落指如飞,废除玄溟七君一身武功。
散功之苦异常难禁,只听玄溟七君浑身骨骼剥剥乱响,颤抖急剧,眼神怨毒,戚思平厉声道:“心辣手黑,终获恶报。”
韦旭朗笑道:“你们横行北海,几曾饶过谁来,这是你们的果报,怨得谁来,去吧,回到北海闭门思过,或可颐养天年落个善终!”
玄溟七君散功已毕,面色苍白憔悴,蹒跚相继离去。
莫潜身形一跃,落在韦旭身前,附耳密语数句。
韦旭仰天长叹一声道:“我早知道做人有如此之难,情愿在南华寺静悟小轩内永不涉身江湖是非中。”
莫潜道:“少主,这也没有什么难处,恐养身之父愧悔自绝而死,少主只要动以父子之情,定可清弭化解於无形,速去殿内,不然恐后悔莫及!”
韦旭飘身快步进入殿内,只见梁丘皇已掣出一柄锋利长剑蓄势待敌。
群雄原处不动,无一人出手。
叶楚雄虽为胜太乙押入,却是力竭势穷束手,并未点住穴道,目睹韦旭进入殿内,并未认出是其子叶一苇,自忖必死,心内愧悔不绝。
而梁丘皇眼见韦旭进入,不禁眼神一亮,冷笑道:“你又来了!”
韦旭微笑道:“在下与你不同,你要夺取三宝,不惜毒谋残害武林,在下仅是借取一用,甚至连阁下身旁之不解无形奇毒亦为在下借来。”
梁丘皇闻言,厉声喝道:“原来是你这小辈所盗,坏了老夫大事。”话出剑出,冷芒如电飞向韦旭而去。
韦旭身法奇快无比,一闪不见影踪。
梁丘皇猛感身躯为一股无形真力托起,送向乾坤双恶躺身之处落下。
乾坤双恶猛睁双眼,面色狞恶,咬破舌尖,两股血箭猛然喷出射向梁丘皇面门。
梁丘皇情知不妙,身子一偏,两股血箭却喷在胸腹上。血箭之力无异千斤,宛如铁斧砍身,禁不住哎呀出声,身形被撞向雪山人魔殿钺戈座前。
殿钺戈制住的穴道早已解开,端坐椅上运气调息,目睹梁丘皇身形飞来,一双狮睛倏的圆睁,大喝一声尾扑而出,十指攫向梁丘皇。
“笃”的一声,梁丘皇剑势如山砍在殿钺戈右臂,却不伤分毫,梁丘皇震得虎口发麻,殿钺戈十指业已深勒在梁丘皇双肩。
殿钺戈厉笑道:“老夫要活活勒杀你这反覆无常,人面兽心的无耻小人。”
两人就在殿上近身相搏,龙腾虎跃,喉中频频发出厉啸。
群雄宛如无睹,只注视在韦旭脸上。
韦旭真正来历仅有寥寥数人知情,其余均蒙在鼓中。
九指雷神桓齐当然不识,大喝道:“韦旭,这是你自投罗网,速将三宝壁还尚可饶你不死!”
天地双丐老大辛铁涵扯了扯桓齐衣角,低声道:“桓山主火爆脾气怎么仍敢不了,此人一举手间便把梁丘皇震出功力并不在你我之下,而且此人与桓山主有恩无怨,请稍安勿燥。”
九指雷神桓齐先心尚不念,听得最后一句与自己有恩无怨,不禁一怔,问道:“辛老兄,此人是谁?”
辛铁涵微微一笑道:“老叫化说过请山主稍安勿燥。”
韦旭望着桓齐只笑了笑,也不答话,向上座的沈士倜跨前两步屈膝跪下,道:“爹,请成全孩儿之念。”
此言一出,殿上群雄不知韦旭真正来历之人不由面面相觎,茫然不解。
沈士倜朗笑道:“由你由你,养育之恩不可不报。”
只见韦旭三叩首后,道:“孩儿叩谢成全之恩。”缓缓立起转身。
面无人色,内心愧悔交集的叶楚雄闻得韦旭语声稔熟,暗暗诧道:“这不是苇儿语声么?”
只见韦旭步向自己身前,扯下面膜,屈膝跪下,唤道:“义父!”
那不是叶一苇是谁,叶楚雄睁大着眼睛,呐呐问道:“苇儿么?”
“正是孩儿。”叶一苇凄然落泪道:“当年义父乃是奉了梁丘皇逆贼之命并非自愿,孩儿爹娘仍安然无恙,何况孩儿多年养育之恩岂能不报。”
叶夫人冷冷一笑道:“堡主,倘非苇儿,你有八条命也早在天南丧生了。”
沈士倜忽朗声道:“苇儿,速陪同你义父去偏殿,为父随后就到。”
叶一苇知其父恐叶楚雄脸上挂不住,愧悔急怒自寻短见,忙道:“孩儿遵命。”掺着叶楚雄走向偏殿而去。
沈夫人、叶夫人及诸女紧随身后。
九指雷神桓齐瞪了辛铁涵一眼,道:“辛老叫化,你何不早早言明,几乎害得桓齐当场出丑。”
辛铁涵反唇相讥道:“亏你还是一门之主,见事不明,认人不清,火爆脾气,若非老叫化这位小友纯厚谦恭,不落得灰头土脸才怪咧!”
九指雷神桓齐毫不动气,呵呵笑道:“方才少侠若是当场打桓某两个耳光,桓某也认了,谁叫桓某见事不明,出言无状!”
辛铁涵笑道:“头一遭老叫化听到你说了一句人话。”
桓齐鼻中冷哼一声不答。
此刻——
殿钺戈与梁丘皇两人已变为各以内力相拚,四掌互抵,额角青筋爆现,汗珠如豆。
六合门主道:“不出半个时辰,必两败俱伤!”
无名叟忽由殿外疾掠而入,道:“掌门人,你决心不治梁丘皇叛逆,欺师灭祖之罪么?”
六合门主淡淡一笑道:“倘贫道处治以死,将何以向北天山死难英烈的后人交待?”
无名叟摇首叹息一声,知梁丘皇身受之惨比六合门主处死犹有过之,遂不再言,走向乾坤双恶陶-、陶环身前。
双恶一口血箭虽将梁丘皇击伤,自己元气大亏,已是奄奄一息,目睹无名叟走来,迅自闭目。
无名叟道:“贤昆仲为何不睁开双眼,老朽特来道别。”
双恶闻言,不由一股怨毒之气急冲喉头,又喷出一股鲜血气晕过去。
笑面如来邱浩东嘻嘻笑道:“想不到你这无名老鬼还有打落水狗脾气。”
无名叟道:“老朽才不愿打落水狗,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四肢被刖,这也是他们作恶多端之报,可恨亦复可悲。”
六眼灵猕霍元揆道:“无名老儿,请问梁丘皇与殿钺戈两个恶贼究竟如何处理?我业已看得不耐烦了。”
“自有昔年北天山死难的后人收拾他们。”无名叟笑道:“眼前殿外广坪业已聚集多人,誓必手刃大仇,两位如不愿见血淋淋的场面,大可前往偏殿和拙徒叙话家常,更有佳肴美酒大快朵颐。”
霍元揆听得有佳肴美酒,双眼一翻道:“你何不早说,在此殿上不准出手,又不准动口,委实瞥不住这股闷气,走,邱老大咱们喝酒去。”
这时,梁丘皇与殿钺戈以内力相拚,突然吐气开声,轰的一声大响,两人身形倏分跌出丈外,口角淌出鲜血,良久无法坐起,不言而知双方内腑已受重伤。
天地二丐率先步出殿外而去,武林群雄亦纷纷相继而出。
六合门主坐在轿上向沈士倜抱拳笑道:“有劳了!”随即由四名弟子扛抬转向跨出殿外。
沈士倜缓缓离座望受制群邪,举掌一拂后亦转望偏殿走去。
受制群邪穴道已开,纷纷离座夺门而出。
梁丘皇与殿钺戈先后立起,各取出随身丹药服下。
殿钺戈冷笑道:“你我若生出此山再觅地一拚高低。”
梁丘皇目光扫视了三清大殿一眼,仅昏躺在地乾坤双恶外竟空荡荡阗无一人,心中已是明白,凄然一笑道:“生出此山?别做梦了,但望落一个全尸兄弟就心满意足了。”
“未必见得!”殿钺戈一面冷笑,一面快步向殿外走去,凝目望去,不由面色大变,只见广坪上站立着多人,劲装捷服尚有僧尼妇女,老少不一,手执兵刃,少说也有八九十人,分立方位,依然一元太极,两象三才,四象八卦,正反先天,表面上看来似极简易,以雪山人魔殿钺戈这位盖世魔头,武学精湛广博渊深而言则无法阻住。
但,仔细一瞧,此阵极为玄奥迷幻,殿钺戈不禁大惊失色。
中立一元太极方位的正是神采俊逸,肩披犀寒宝刀的叶一苇。
叶一苇目睹殿钺戈现身,立即传声道:“诸位,此人就是雪山人魔殿钺戈,谅梁丘皇片刻之后也即接踵而出,诸位若欲手刃大仇,请依在下之计让他们陷入太极方位,尤其殿老魔头浑身金铁不入,万毒不侵,容在下破除他周身气穴后方可群起攻之。”
果然,梁丘皇须臾之后现身殿外,披头散发,面色惨厉。
殿钺戈别面回顾,冷冷一笑道:“梁丘院主,你又吃了大亏了?”
“不错!”梁丘皇沉声道:“你出殿后,在下料算殿外广坪上必遇强阻,意欲从后殿出去……”
“必是遇上反达摩七式震退?”
“不,散花摩诃佛家降魔掌力。”
殿钺戈心神猛凛,狞笑道:“看来这些老鬼并不出手,意欲将我等驱在广坪受那万刀凌迟之罪!”
“一点不错!”梁丘皇道:“今日只怕难以全身逃出!”
接着殿内群邪纷纷掠出,雪山人魔大喝道:“走!”
身形如大鹏展翅扑向广坪而去。
梁丘皇与群邪接踵而起。
雪山人魔殿钺戈扑向叶一苇一元太极中央之处,身未落地,束云指蓄势待发,意欲先发制人,使阵式群龙无首,不攻自破。
岂料,双目疾眩,一股森寒侵肤若割,冷芒卷虹如电逼袭殿钺戈而至。
殿钺戈不禁魂飞天外,梁丘皇与群邪知是一口稀世宝刃所发刀气,纷纷惊呼出口。
群邪只觉一片冰寒罡气罩袭全身后倏地收敛。
但闻叶一苇朗声大笑道:“诸位可以手刃大仇了。”
雪山人魔殿钺戈察觉身上十三处穴道为寒芒剌破,汩汩溢出殷红血液,知气穴刺破,再也无法金铁不入,百毒莫侵,不由神色惨变。
梁丘皇及群邪各各划破一条血口,随身兵刃及暗器亦绞成片片断断,仅剩下赤手空拳。
阵式已然展开,正反飞步游转,兵刃映目令人眩晕。
梁丘皇目睹叶一苇手中犀寒宝刀,一眼即瞧出乃系自己梦寐以求之物,不遑寻思,只听叶一苇大笑道:“善恶到头终有报,梁丘皇你就认命吧!”
广坪上阵势倏然发动,人影疾如鹰隼划击,此进彼退,配合得天衣无缝,刀光剑影宛如排浪狂涛,喊杀震天。
一声凄厉惨嗥冲霄回空,只见一名凶邪被斩成七断,血肉溅飞,脏腑溢流,令人不忍卒睹。
换在平日,梁丘皇与雪山人魔殿钺戈均是盖世枭雄,武学已臻化境,纵然奇门阵图玄奥奇幻,依然阻不住他们,无如内伤沉重,连遭重挫,又为犀寒刀伤了气穴,武功大大打了折扣,虽然如此,仍是威猛异常,招招宛如利斧砍山,呼呼生啸。
扑攻群邪之人,已得叶一苇高明指教,不与群邪硬拚硬接,攻取斜锋,一进倏退,阵式威力强大,无形中群邪吃了大亏,均纷纷负伤挂彩。
叶一苇则负手巍立,仰望蓝天浮云片片,衣袂飘忽,不禁跌入一片沉思中。
偏殿内盈盈现出雍容丽绝的狄云凤,飞身落在中央一元太极上,娇声道:“苇弟,你在想什么?”
叶一苇叹息一声道:“小弟自幼便厌恶江湖无端凶杀,冤冤相报无尽无休,凤姐姐,这又为什么?”
狄云凤嫣然一笑道:“苇弟不是笃信禅理,芸芸众生,又几曾有谁不受苦难,物竞天择,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岂止是诡谲江湖而已,又谁人做到无人相无我相!”
叶一苇忽正色恭身施礼道:“弟子谨受教!”
狄云凤玉靥飞霞,娇羞嗔道:“你真坏!”忽又道:“苇弟,告知你一个好消息,令尊与你义父业已冰释前嫌,现在杯酒言欢哩!”
叶一苇闻言满心欢悦,忽地起了两声凄厉惨嗥,又是一双凶邪死在乱刀分尸之下。
狄云凤柳眉微蹙,忖道:“怪毒之深何至如此?”
忽瞥见一双少年男女疾掠入三清大殿挟出乾坤双恶陶-陶环抛掷半空,大叫道:“杀!”
不待乾坤双恶落地,四缕剑光疾闪,分刺入乾坤双恶两眼,痛彻心脾,双恶不禁发出猪鸣似地惨嗥,鲜血如泉冒出。
只见一雄伟大汉飞步窜在双恶身前,大叫道:“俺要瞧瞧你们心肝是否黑的?”两手十指分插入双恶胸腔,掏出两付血淋淋心肝肺肠,倏地跪下,托着双恶脏腑,仰天大呼道:“父亲,孩儿终于手刃大仇了。”
这时,群邪伤亡累累,仅剩下梁丘皇与殿钺戈寥寥数人,披头散发,气喘疲累,不言而知真力已亏耗极钜。
这奇门阵式分合变异,奇诡无穷,竟是越来越奇幻,梁丘皇与殿钺戈始终不能攻入一元太极之区。
梁丘皇苦笑道:“看来你我今日必丧生在此,不如束手就戮,成全他们之志。”
殿钺戈厉声道:“不行,殿某宁愿战死,不愿俯首就戮!”
梁丘皇双眉猛剔,道:“好,依你就是!”
殿钺戈哈哈大笑道:“两人同心,其利断金,梁丘皇你早听了殿某的话,何至今日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梁丘皇冷笑道:“你还不是一样,私心自用……”言尚未了,一柄利剑疾如飞矢掷插入左胁。
雪山人魔殿钺戈也是一般,被双剑插入右股、下腹,深入五六寸。
蓦地,忽见六人腾空拔起,盘旋掠空,六柄锋利长剑旋舞闪弧,梁丘皇认出是六合本门多年绝传秘学矫龙六合,连六合门主均未习练,不知此六人为何得此绝学,何况不是本门中人,不由心胆皆裂,胁下剑创阵阵剧痛,不及寻思,三支剑尖深深插入体内。
殿钺戈亦是一般,各自狂叫一声口喷血箭如雨,缓缓倒了下地。
人影如飞纷纷扑向前来,其余群邪俱已受创沉重,先梁丘皇、殿钺戈倒卧血泊中。
可怜凶邪罹受万刀分尸,凌迟寸磔毙命。
转瞬之间已成为一堆堆肉酱,令人不忍卒睹。
叶一苇不禁长叹一声。
六名挥剑搏杀梁丘皇、殿钺戈的少年男女向叶一苇躬身称谢。
叶一苇微笑道:“六位大仇得报,可喜可贺,六位於短短时刻内习成六合搏剑绝学,六合门主已允收录为第三代弟子!”
六名少年男女再度躬身称谢。
道院钟声悠悠响起,飘回深谷翠林。
叶一苇与狄云凤携手并肩慢步向三清大殿丹阶走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