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江河谷,峭壁千仞,水流湍急,杳无人迹。
卢太官松了一口气,高声叫道:“军士们,你们看,对岸就是你们魂思梦牵的祖国了。”
赤裸着臂膀,下体系一块兽皮的戴秉国少尉等五名中国远征军将枪一甩,“噗通”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泪流满面,呜呜的抽泣起来。
“三十四年啦,家中二老在上,不孝儿终于回来了……”少尉捶胸顿足嚎啕大哭,鼻涕眼泪俱下。
“狗儿他娘,你还在等着俺么……”湖南邵阳籍的那名军士更是双手抠入了泥土中,满头斑白的发丝在风中飘散着,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
“扎木筏,准备渡江!”卢太官发出命令。
众人迅即动手,没用多久便已扎好了一只大木筏,推入了江水中,大家抬着秃头老妇的遗体登了上去,那河童身体已痊愈,索性跳入怒江之中,推动着木筏前行。
“戴秉国少尉。”卢太官面色凝重的叫道。
“是,长官。”戴秉国应声答道。
“少尉,你们不能再带着卡宾枪返回家乡了,那样将会是万分的危险,二十六年前,战争就已经结束了,因此,我命令你们放下武器。”卢太官严肃的说道。
“遵命,长官,我们早就不想再打了。”戴秉国少尉高声叫道,然后举起卡宾枪扔进了怒江里。
其他几名远征军士兵也随即纷纷解下腰间的子弹带,将枪支,弹药和一些手榴弹丢入了江水中。
上了岸,就已经是云南省腾冲地界内了。
横穿过连绵的高黎贡山,烟霭中远远的望见了一个小镇,卢太官的保镖们奉命前往镇上买了些衣物、布鞋以及剃刀之类的东西回来。
“老板,我们藏在树林里面的越野车还在,不曾有人发现。”一名保镖报告说。
“很好,我们将分头而行。”卢太官满意的说道。
戴秉国少尉等五个人统统剪去了披头长发和刮净了胡须,换上了新装,无非是些蓝灰颜色的衣裤,那个年代十亿人都穿这个。
“好啦,这样就没人怀疑你们的来历了。”卢太官满意的打量说道。
“长官,我们巴不得即刻回到家乡。”戴秉国少尉说道。
“不行,你们还需要再忍耐一段时间,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们安全回家的。”卢太官说罢,吩咐手下的两名保镖带着中国远征军的五个人直接朝着东南临沧、红河的方向走,穿过广西直奔广东,然后在大鹏湾一带下海偷渡香港,先躲到港岛半山卢府别墅,静候卢太官回来。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卢太官和另一名保镖抬着秃头老妇,带着河童及白眉长臂猿来到了藏车的地方,将老妇的遗体塞进了后车厢,然后一路奔湖南方向疾驶而去。
不日,他们终于已经遥遥的望见了桃花江。
“两眼清泉,一缕青烟,狼牙霍霍,洞隐其间。”卢太官站在了秃头石人山上,脚下是雾霭茫茫的山峦深涧,想起了婶娘留给自己的那首偈语,再低头望着如今她那单薄干瘪的尸身,感慨不已的叹息道。
“老板,这么深的山涧,我们如何下得去呢?”保镖探着脑袋望着下面云山雾罩的峭壁,胆战心惊的问道。
“你回到江边的车上去等我,河童可以背着婶娘的尸体攀下去。”卢太官吩咐道。
“是,老板。”保镖应声答道,匆匆沿着来路返去了。
河童确实是比人类灵活的多,扛着秃头老妇的尸首攀下悬崖依旧是十分的轻松,那长臂猿更是潇洒自如,双臂交替甚至拽住了藤条打起了秋千。
卢太官深吸一口气,拉住长藤缓缓坠下峭壁。
点燃了火把,沿着山洞中的甬道前行,不多时便已经来到了“伏匿穴处”。
“击剑长吟,遥想贾生对策;落帆小憩,闲寻屈子书台。天问无声,屈子当年留石鼓;舟行有幸,鲰生今日访渔矶……咦,来者可是返乡的吴家子弟耶?本提督已经在此恭候太久了。”石门内突然传出颤巍巍的说话声。
石厅的石棺内露出了一个硕大的光秃秃脑袋瓜子,灰白的瞳仁望向了这边,面上的皱纹仿佛更加多了,咧开了的阔嘴巴,露出里面一大堆参差不齐的黄牙。
“老爷子,我是太官啊,羞山64名吴家子弟的亡魂已经带回来了。”卢太官紧忙上前屈膝跪在了石棺前。
“哦,太官,咱吴家的媳妇秃头老妇死了?本提督已经嗅到了。”吴老爷子鼻子翕动了几下,然后叹息着说道。
“禀明老爷子,婶娘不幸已经去世。”卢太官黯然道。
“你告诉老夫,她是怎么死的?”吴老爷子追问起来。
卢太官恨恨道:“婶娘在石化期内被一阴险狡诈的小人吸去了全身精气而亡。”
“啊!气煞老夫也……那恶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吴老爷子愤怒的哇哇叫道。
“恶人名字叫黄建国,江西婺源人士,现在投靠了日本人。”卢太官大致讲述了一下当时所发生的情况。
“他竟然懂得吸尸大法?”吴老爷子诧异的喃喃说道。
河童轻轻的放下了秃头老妇干瘪瘪的尸身,然后拉过白眉长臂猿的手臂,双双跪拜在了石棺前。
“主人,河童终于找到了满意的老婆。”牠对着石棺发出了意念。
“唔,我看这只长臂母猿温雅贤淑,与河童倒也是般配,好,老夫今晚就为你们主婚,但是上次那个姑娘呢。”吴老爷子转动着灰白色的瞳仁,盯着长臂猿点头说道。
“明月姑娘被一只雨林中的拉玛古猿抢走了。”卢太官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禀老爷子,婶娘临终前要太官劈开她的脑壳,取出封存着64名吴家子弟亡魂的祝由舍利,太官实不忍心,便千里迢迢将她的尸体带回来了,请老爷子定夺。”卢太官说道。
“好,太官,吴家子弟就应当有如此孝心,老夫如今业已功成圆满,该出棺了。”吴老爷子说着缓缓的自石棺中站起身来。
橘黄色的火把亮光映照下,咸丰年一品大员、长江水师提督吴家榜赤裸裸的迈出了石棺,自脖子以下已然见不到皮肤,全部长满了绿茵茵的长毛青苔……
卢太官此刻惊讶得合不拢嘴巴了。
“这具石棺乃是极佳的养尸地,如今老夫已经修炼百年,成为当今世上头号‘飞僵’了,哈哈哈……”吴老爷子尖声狂笑了起来,石厅内回荡着刺耳的啸声。
“老爷子,那您就是传说中眼睛长在头顶上面的‘魃’了?”卢太官惊呼道,在雨林中时,寒生曾经说过,飞僵亦为‘魃’,双目长在了头顶上,行走如飞,历代官府和民间谓其大害虫,均在乡野之间四处搜寻其踪迹,捕获后以火焚之,化为灰烬。
“不错,小子倒是有些见识呢。”吴老爷子赞赏着低下头来,果然在光秃秃的脑瓜顶门上,长着两只大大的眼睛,单眼皮,黄色的眼珠,露着四白。
老爷子走到秃头老妇的身边,伸出手来轻轻的摩挲着她的秃脑壳,口中喃喃说道:“你是吴家百年来的好媳妇,老夫也不忍心劈开你的脑壳,这样吧,老夫带你今夜登上羞山之巅,释放吴家子弟回家。”
“禀老爷子,婶娘临终有遗言,要太官将其遗体葬于江西鄱阳湖谷她师父的身边。”卢太官说道。
“好吧,就依她。”吴老爷子应允道。
河童为了晚上的婚礼,先是跳入石厅内的水潭内进行沐浴,不但将浑身的褐毛一根根的清洗干净,甚至剥开了三个屁眼反复的揉搓,除去了陈年污垢,立时顿感清爽无比。浴后,伸手拽过墙上挂着的一条鱼篓,潜入了潭底游至桃花江中,不多时便抓了些江鱼、螃蟹和大虾回来,作为新婚晚宴时的大餐。
“待老夫也前去搞些吃的回来。”吴老爷子说着身子一闪,如疾风一般,瞬间冲出了“伏匿穴处”石门不见了。
“果真是行走如飞啊。”卢太官啧啧赞叹道。
吴老爷子回来时,肩上背着一只大包袱,解开后发现里面不但有烧鸡、咸鸭和卤猪头等熟食,而且还有几瓶烧酒。
“老爷子,您这是从哪儿弄来的,您还能吃这些油腻的食物么?”卢太官疑惑的说道。
“当然能,老夫刚刚洗劫了一家小铺,虽然已经百年未曾进食了,但眼瞅着就馋,实在忍不住了,今晚你我祖孙要大大的痛饮一番。”吴老爷子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晚宴进行到一半时,吴老爷子就已经憋不住了,急急忙忙的蹲在了“伏匿穴处”石门外,“扑哧扑哧”的拉起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