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同良子摸黑进了南山村。
“婺源太郎说过,朱寒生的家是在这个小村庄的最东面,以前是三间茅草房,后来被火烧掉了,zheng府替他父子又重起了瓦房,我们去找找看。”黑泽说着望了望夜空,辨明了方向,与良子径直奔村东而去。
月光下,他俩站在了三间新茅草房的前面,向院子里看去,三间屋子都是黑灯瞎火的,没有一点声音。
“村东这一片未见有瓦房呀?”良子狐疑的说道。
黑泽心下也是兀自疑惑,他们包括黄建国都并不知道那徽式庄院已经被刘今墨纵火焚毁了,也更不晓得吴楚山人新近盖了这三间草房,刚刚才竣工没几天。
“不管了,我们进去看看,注意,千万要小心,据婺源太郎介绍,朱寒生的老岳丈吴楚山人武功奇高。”黑泽谨慎的提醒道。
“明白了,教主。”良子应声道。
院子以及堂屋的大门都是虚掩着的,于是,两人蹑手蹑脚潜进了院子里,悄悄地蹲在了窗户下,注意倾听着屋内的动静。
“教主,屋子里面没有人。”良子听不见有任何人的呼吸之声,遂轻声的说道。
“嗯,进屋里面去搜搜看。”黑泽说着率先跨进门去。
东西屋内都没人,黑泽伸手探了探堂间灶台,尚有余温,沉吟着道:“这个房子肯定是有人在住的。”
良子在西屋紧靠墙壁的衣橱前停了下来,鼻子快速的翕动着,“教主,这个锁住的衣橱内有古怪。”她说。
黑泽闻言走了过来。
“我闻到了一股尸气。”良子压低声音悄悄说。
“打开它。”黑泽吩咐道。
良子伸手扭住锁扣稍一用力,将其拉断,打开了橱门。
黑泽的手电筒光射出,照见了蹲在衣橱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一个白色毛人……
黑泽默默地盯着,此人身材不高,浑身灰白色长毛覆体,奇特的是那些毛并非长于皮肉之上,而是直接自骨头中生出,骷髅头上有眼眶但无眼球,鼻窝内伸出些灰白色的茸毛,透过嘴巴上白毛的缝隙,可以看见那两排整齐的白牙,当然是没有嘴唇的。
“你是谁?为什么会被锁在这里?”黑泽用中文问道。
那白毛人晃了晃脑袋,发出了几下“唧唧唧”的鸣叫声。
“你是哑巴?”黑泽惊奇的再次问道。
“唧唧唧唧……”白毛人似乎在述说着什么。
“教主,它不是人,是尸。”良子说道。
“嗯,中原民间尸变种类繁多,这家伙也不知是那一种。”黑泽点头说道。
“教主,让我把它吸了吧?”良子搓了搓手掌,霍霍欲试。
“不,能够在屋子的衣橱内藏有尸变的人家,必是朱寒生的家,既然他将这个白毛尸锁在这里,必是有什么用途,良子,我们抓走它做为人质,或许是与寒生谈判时的一个重要筹码呢。”黑泽嘿嘿阴笑道。
“可现在我们到哪儿落脚呢?”良子问道。
“这我已经考虑好了,太极阴晕旁边不是有一个灵古洞么?及隐蔽又方便,走,带上白毛尸,去那个山洞,寒生回来后发现它不见了,嘿嘿……”黑泽摆了摆手,跨出门去。
“开路的!”良子拽起了仍在浑身瑟瑟发抖的白毛尸,硬是拖出了屋子。
“站住!”院子里传来一声低喝声。
月光下,一个瘦高清癯的人负手而立……
月色迷离,耶老兴致勃勃的带着兰儿伏在花生地里,循着“唧唧唧”的鸣叫声四下里搜捕着蟋蟀,笼子里已经捉了有数十只之多。
吴楚山人方才心思微悸,感觉哪里有些不妥,于是吩咐他俩继续捕捉,自己先行回去家中瞧上一瞧。
“耶老,已经捉了不少了,我们也回家去吧。”兰儿举起笼子说道。
“嘘……”耶老止住了兰儿话音,悄声道,“你听,那边大树下有一只叫声异样的响亮。”说罢,蹑手蹑脚的轻轻拨开了花生秧,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鸣声方向摸去。
“唧唧唧……”树后面的草丛中,蟋蟀的鸣叫声响过原先捉到的那些好几倍,耶老心中痒痒的,迫不及待的拨开了半人高的蓬蒿,朝那发声之处望去……
斑驳的月光下,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正四肢伏地,头部昂起,嘴唇撮成一线发出“唧唧唧”的鸣叫声……
耶老惊愕的闭不拢嘴,呆怔在了那儿。
“你,你是在干什么?”半晌,耶老缓过神儿来支吾着问道。
“嘿嘿……”那人身体一弹,站直了身体,犀利的目光盯住了耶老,口中冷冷道,“你这尸,竟然在月夜捉蛐蛐吃,老夫还是顺道剿灭了的好。”
耶老愣愣的说道:“你是谁?干嘛在这里装神弄鬼,哄骗老衲?”
“哼,老夫茅一噬,遇尸杀尸,遇鬼杀鬼,江湖不化骨难道没听说过么?”茅一噬冷笑道。
“不化骨?那是个什么玩意,老衲怎么不知呢?”耶老想了想,确认自己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没听说……”茅一噬不满意的说道,“听你口音好像是关外的满人吧,难怪不知道中原不化骨的名头,废话少说,老夫正好要试试新长出来的家伙好不好使呢。”说罢,茅一噬开始脱衣服了。
“耶老,你在跟谁说话?”兰儿从花生地那头走过来了。
“你叫耶老?”茅一噬惊讶道,同时将脱了一半的裤子又提了起来,“黄龙府辽塔里面的千年老皮尸……”
“老衲就是耶老,怎么了?吓到你了么?”耶老见此人居然听说过自己的名头,禁不住的有些自得。
“婺源南山名医朱寒生你知道么?”茅一噬问道。
“寒生?他怎么啦?”兰儿近前急切的问道。
“你是……兰儿?”茅一噬打量着这个乡村模样的女孩,恍然大悟道。
兰儿惊奇的望着他,点头道:“我就是兰儿,你是谁?你见过寒生?”
茅一噬不好意思的重新穿戴整齐,说道:“是寒生让老夫来南山村的……”随即,他将来意叙述了一遍。
“这里就是南山村了。”兰儿告诉他道。
“那具毛尸还埋在太极阴晕之内么?”茅一噬问道。
“不,在家中的壁橱里锁着呢,是老衲把她给抠出来的。”耶老得意洋洋的插话道。
“带老夫去看看。”茅一噬点头说道。
“我们走吧,我爹爹已经先回家了。”兰儿领着茅一噬,后面跟着耶老,三人踏着月光匆匆朝村东而去。
黑泽打量着这个冷峻的瘦高之人,隐隐感觉到了一股凛冽之气,这是个武学高手,他心中想着,口中说道:“来人可是吴楚山人?”
吴楚山人微微一怔,冷冷道:“你是谁?”
黑泽嘿嘿一笑,微微一鞠躬,道:“我是朱寒生的朋友,日本国驻中国副总领事黑泽。”
吴楚山人听了不由得心下暗暗吃惊,寒生曾经说到缅甸丛林之行与黑泽鬼冢截尸教之间的过节,而且黄建国也投靠了他们,前不久在婺源县城时,他已经领教了黄建国那怪异的身法,如今黑泽现身南山村,肯定是他给带来的,目标当然是冲着寒生。
黄建国在哪儿呢?吴楚山人环顾左右,没有发现周围隐匿有人。
“黑泽先生深夜潜入我家有何见教?”吴楚山人依江湖规矩问道。
“嘿嘿,我们与您的女婿朱寒生在日本和台湾碰面后相聚甚欢,还有些未了之事,所以特意赶来再次与他聚首,可否请他出来一见?”黑泽说道,语气彬彬有礼。
吴楚山人闻言兀自一凛,寒生到过日本和台湾?他不是到香港找卢太官,然后去东南亚寻找老祖的女儿祖墨去了么?这里面果然蹊跷之极……
“寒生没有在家。”吴楚山人模棱两可的回答道。
“哦,既然如此,夜深了,我们不便打扰,先行告辞,请转告寒生,我们择日再来拜访。”黑泽说道。
吴楚山人心中疑问重重,但又不便明言,口中只是淡淡的说道:“留下毛尸,你们请自便。”
“不,不,这个白毛尸是我们的人质,必须先跟我们走,只有见到了寒生,我才可以放它。”黑泽仍旧是极有礼貌的说道。
“那山人倒要见识一下你们的手段,看有没有能耐带走她。”吴楚山人冷笑道。
“您说笑了,我们哪能跟寒生的岳丈动手呢?中原有句俗话,叫做‘不看僧面看佛面’,请务必转告寒生,我会再来的。”黑泽一面说着,一面掏出一支手枪对着吴楚山人。
山人略一踌躇,权衡再三,这两个日本人身怀邪术,又有枪支在手,自己难以取胜,再者,黄建国始终还未露面,不知在搞什么鬼……
“黄建国在哪儿?何不叫他出来露个脸呢……”吴楚山人平静的说道。
“你是说建国君么?他此刻正在进行着地下活动呢,哈哈……”黑泽咧开嘴阴笑了起来。
地下活动?吴楚山人心中一紧,狡猾的日本人不会是声东击西呢?这里缠住自己,而黄建国带人去偷袭兰儿,若是抓住兰儿为人质可就麻烦了……
冷汗自山人的额头上沁出,他咬牙说道:“你们落脚何处?山人自当前去拜访。”
“吴楚山人客气了,我们自己会来的,”黑泽又鞠了一躬,一摆手用日语命令道,“良子,我们走。”
吴楚山人眼睁睁的看着黑泽和良子带着毛尸走出了院子,叹息了一声,然后猛地一跺脚,身子纵起,飞跃过院墙,朝着村北那片花生地一路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