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玥向来是个很有计划的人,他一旦决定了某件事,就会不紧不慢的做好全盘的行动方案,然后一步一步的切实实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让他改变心意。
所以随后的时间里,他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在镜子前照了照,只觉得镜子里的男人剑眉星目、俊朗不凡、雄姿英发、英俊挺拔,自我感觉十分满意。然后他觉得自己有点紧张,就坐下来,端起茶杯喝茶。
茶已经凉了,白瓷青花的杯壁捏在他修长的指间,光线似乎能穿透那薄薄的茶杯,像是刚刚入冬的冰层。
他靠在椅背上,细细的盘算着自己待会要说的话,要做的事,一句一句,很是仔细,然后再设想很多种情况去揣摩对方会怎么回答,他又该如何接应,如何一点一点的将话题转换过去,制造暧昧的气氛,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要让一切显得自然而不落痕迹。
好了,都没问题了。
他放下杯子就站起身来,谁知手指刚刚碰到门扉,房门就被人一把推开。
楚乔站在门口,仍是那一身米白色的裙装,走廊里暖暖的灯光照在她小小的脸上,有一种温暖的光。
她端着一只碗,还在冒着热气,她仰着头,黑白分明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微微有些奇怪的皱起眉,问道:“大晚上的,你打扮成这样要干嘛去?”
这是什么状况,诸葛玥微微一愣,似乎超出了计划之外了。
不过诸葛少爷的机变能力还是不错的,他马上一本正经的说道:“白日睡多了,此刻不困,想出去走一走。”
“越靠近北方天气越冷了,夜里风大,你穿的这么少,还是不要到处乱走的好。”
楚乔径直走进房间,将汤碗放在桌子上,招呼他道:“见你之前没吃多少东西,过来把这粥喝了。”
诸葛玥走过来,见是一碗很普通的白粥,横了她一眼道:“就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我。”
楚乔瞪着他:“有的吃就不错了,挑三拣四。”
说罢,走到他面前,像是摸小狗一样的拍了拍他的头,很认真的说:“吃完饭早点睡觉,不许到外面乱晃。”
然后,转身就扬长而去了。
诸葛玥顿时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计划被人打断了,而猎物自己送上了门,他却让她大摇大摆的走了?
还喝什么粥?
他站起身来就走出房。
因为此次要隐匿行踪,所以这艘船并不是很大,走廊十分狭窄,仅容一人行走。灯火照在他修长的身影上,一身月白色暖云纹的华服长衫,在灯光下看起来俊逸出尘。
他一步步的走的很慢,船身在苍茫的大江上翩翩摇曳,像是很多年前的那一场春雨,他站在江堤上,看着那艘越来越远的船。天地都是昏暗且冰冷的,唯有身侧的那一捧火苗,猎猎的燃烧着,从未熄灭,始终凝聚着他的视线,从孩提时,到渐渐长大,一直到今日。
一阵歌声突然传来,他的脚步微微一顿,走到她的房门前。门没有关严,有温暖的光线透出来,他站在门口,只听到女子温柔的歌声和婴儿咿咿呀呀的声音。
两笼橘色的灯火之下,楚乔白色的裙摆拖在地上,袖子挽的老高,蹲在一只乌木盆边,正在为李策的小儿子洗澡。
荣儿很胖,尽管还很小,眉眼却和他爹一个模样,眼睛弯弯的,微微往上挑,狐狸一样的桃花眼,笑起来几乎看不到眼白。
他此刻坐在乌木盆里,手里拿着一串小铃铛,叮铃铃的响,十分清脆。孩子顺着节奏不停地拍着水,溅了楚乔一身,每当楚乔哎呦的躲一下,他就高兴的拍着手咯咯大笑。
“荣儿乖,不许闹。”
楚乔试图和孩子沟通,那孩子却不买账,两条肥肥的小腿乱蹬,一盆水溅出了大半。
“你不要这么皮嘛,你爸都没你这么烦人。”
楚乔上半身已经全湿了,衣服湿哒哒的还在滴着水,荣儿仰着头,咿咿呀呀的叫唤着,好像在对她说话反驳。
“你看你哪有一点亲王的样子?”
“咿咿呀呀唔唔哦哦……”
“说你一句你还有意见?”
“……”
“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孩子眨巴着眼睛,仰着头瞅着她,一双小肥手抓住楚乔脖颈间的衣料,死活想要爬出来,很明显的以实际行动表达了他不爱洗澡更对她口中所说的唱歌毫无兴趣的明确态度。
然而楚乔好像没看到一样,歌性大发的拍了拍孩子的头,说道:“我要唱了哦,你听好。”
“……”
“You-are-my-sun-shi-ne,my-only-sun-shi-ne……”
“咿咿,呀,呀唔,唔哦哦……”
温柔的歌声像是催眠的安神香,静静的飘荡在空气之中,灯火暖暖的,洒下了一圈圆圆的光斑。白色茹裙的女子蹲在地上,一头长发披散在单薄的肩膀上,黑檀色的乌木盆里装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
女子唱的很投入,盆里的孩子却一点都不买账,他们互相抓着对方的手脚,里面的人拼命的要爬出来,外面的人恶狠狠的按着他,偏偏嘴里吐出的歌声却温柔无比。没有人能听懂她在唱什么,她的发音此刻和荣儿有些相似,都是一些奇怪的东西,可是透过那温柔的调子,却似乎能感受到歌里的感情,像是一个慈祥的母亲,更像是一个深情的恋人。
“砰”的一声,小盆终于翻到在地上,荣儿光溜溜的爬出来,很是得意的大笑。一双眼睛弯起来,和他爹一模一样。
房间里一片狼藉,楚乔的衣裙都已经湿了,她微微有些失神,看着这孩子,似乎透过他看到了李策,她瞪着眼睛怒冲冲的说:“人都走了还要留下这样一个捣蛋的东西来欺负我。”
荣儿嘿嘿一乐,扭着白胖的小屁股,就往门外爬去,楚乔正要伸手拉住他,却一眼看到了斜靠着门框站着的男人。
他似乎已经站在那很久了,走廊里的灯火照进来,在他俊朗的脸上布下一层光晕。他的眼神很深邃,肤色很白,却不像是一般文弱书生的那种白,而是那种贵族气质的白,像是上好的和田白玉。他就那样斜斜的靠在门框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模样有着几丝慵懒,又有些使坏,嘴角没有笑,眼睛却已经有了笑意。
一时间,她竟然有些词穷了。
她想,她是被帅哥迷惑了吧。
荣儿扭着小白屁股左一晃右一晃的爬到门边,看到不速之客,来了个九十度的仰头,本来想狗仗人势的吼两嗓子,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发现自己整个人还没有对方的靴子高,突然很识时务的没吱声。
他坐在那想了一会,回头看看楚乔,又仰头看看诸葛玥,再转身去看看自己位于床边的小摇篮,孩子在内心深处进行了一连串激烈的斗争。终于,他发出了一声类似于叹息的声音,拽了拽诸葛玥的衣摆,诸葛玥低下头去看着他,只见他指着诸葛玥挂在腰间的一串青玉雕刻的小剑,口中咿咿呀呀的叫着。
这是诸葛玥今晚特意为了搭配衣服挂上的,在灯光下显得幽翠透亮,诸葛玥解下来,交到孩子的手中。
荣儿先放在嘴里咬了两口,他好像还没长牙,也没品出什么滋味,就紧紧的握在手里,几下就爬出了门。
肥肥的小孩左一扭右一晃的爬到了紧挨着楚乔房间的一间房,然后坐在地上,用小断腿很是豪气的砰砰踹门。
梅香睡眼惺忪的拉开门,见了他开心的叫了一声,连忙将孩子抱起来又觉得奇怪,走出来向楚乔的房间张望。蓦然看到诸葛玥,梅香俏脸突然一红,面上喜气,对着诸葛少爷了然的一点头,随即抱着孩子就回了房。
碍事的家伙就这样被打发走了。
诸葛玥想,那个小家伙虽然烦人点,但是在这种事上,倒是和他爹一样上道。
他像是到了自己房间一样,很坦然的将房门关上,然后缓步走到楚乔身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伸出一只手来,说道:“还不起来吗?”
楚乔有些尴尬,懊恼的皱起眉来,自己这是怎么了?真的被美色所迷惑?
她没有伸出手,而是想要自己站起来。谁知刚一动,脚下顿时一软,地上那么滑,她“啊”的叫了一声,还没站直就再次摔了下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诸葛玥手疾眼快的揽住了她的腰,温热的手掌紧贴着她腰间的肌肤,已然湿透的衣衫根本无法遮住她玲珑的曲线,紧贴在身上反而多了几分奢靡的诱惑。
蹲的时间太长了,腿已经麻了,诸葛玥将她抱起,放在床上。她的头发都湿了,嘀嘀嗒嗒的往下滴着水,衣服也是湿漉漉的,好像刚刚被人按在木盆里的人是她一样。
诸葛玥拿起一床被子,披在她的身上,然后站在前面为她拉紧,说道:“别着凉。”
房间里的灯火燃着暧昧的光,一丝丝的照在他的脸上,有着朦胧的不真实感。他拿过一条干棉布,包住了她的头发,他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就站在她的面前,一下一下的为她擦头发,很仔细,却一句话都不讲。
楚乔的手心有些出汗,房间里突然间变得好热,她裹着厚厚的被子,汗水顺着湿漉漉的衣服往下流,皮肤腻腻的,被子热烘烘的潮。几丝发丝落在前额,挡住了眼前的视线,她透过头发,只能看到他月白色长衫上有着浅浅的云纹,一圈,一圈,看得人眼晕。
“刚才在唱什么歌?”
诸葛玥突然问,声音那般温润,还有几丝男人的沙哑,却很好听,在空气里幽幽的回荡,敲打在她的耳鼓上。
她抬起头,就看到了他的脸,英俊的不像话,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让人安心的想要睡。
诸葛玥见她没有回答,轻轻挑了挑眉梢,问道:“星儿?”
“you-are-my-sun-shi-ne。”
诸葛玥一愣,问道:“你的家乡话?”
“恩。”楚乔很老实的点头。
“唱一遍给我听。”
他的声音在这个晚上似乎有一丝魔力,让她不想再如平常一样和他斗嘴吵架。她缓缓做了两个深呼吸,干净温和的声音轻轻回荡在空气里,像是一丝丝初春的雨水,悄悄的击打在荷塘里,溅出一星细小的水花。
“you-are-my-sun-shi-ne,you-are-my-sun-shi-ne, You-ma-keme-happy-when-ski-esa-reg-rey。”
歌声像是长了翅膀,幽幽的穿梭过那些过往的岁月。
从初次相遇,到一路拼杀,生命是一片荒芜的野草垣,不知道在哪里埋着陷阱,也不知哪里会有柳暗花明的新生。他站在她的面前,为她擦头发,修长的手指穿过她乌黑的秀发,像是撩起岁月的水波。他衣衫上的料子那么柔软,她的头靠在他的腰上,低声唱着前生最喜欢的一首歌。
房间里那般温暖,让她想起了很多年以前,在圣洛安孤儿院的那段日子。
院长是一个打过八年抗战,上过朝鲜战场的老兵,他在战场断了一条腿,却炸毁了一架美国人的飞机。他退伍后,就拿着抚恤金回到故乡开了一家孤儿院,专门收养那些没有父母亲的小孩子。她和一般的孤儿不一样,她很幸运,有一个好爷爷,后来爷爷供她读书,托朋友让她去读军校,去从军、当兵、保家卫国。
她也没有辜负爷爷的期望,一点点的茁壮成长,她成绩优异,头脑灵活,善良正直,终于她一点点的进入军区,进入指挥所,加入国家军情处,生活像是一条被规划好的康庄大道,她一路无波无澜的走了过来。
从很小的时候,爷爷就跟她讲,作为一个军人,要忠君爱国,要保护国家,要保护人民,要保护弱小。他给她讲了那么多军队的故事,告诉她做人的诚信和操守,告诉她生存的意义和原则,她就像是一株小树,在爷爷的照顾下一点点的长大,她还记得她完成第一件任务得到嘉奖的时候,爷爷开心的样子。他的皱纹都阳光下抖动着,笑起来胸腔都在震动,爷爷抱着她,开心的叫她好孙女。
那是她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拥有世界上最爱她的亲人,拥有一个世界上最温暖的怀抱。
爷爷年轻时去过英国留学,学的一口好外语,他教她英文,教她西方的礼仪,教她跳华尔兹。
左、右、左、右、横移、并脚三步、回旋……
还有爷爷教她唱的歌。
“The-other-night,dear,asI-lay-sle-epi-ng, I-dre-ame-dIh-eld-you-inm-yar-ms。When-Ia-woke,dear-Iwa-smi-sta-ken,Ple-ase-don;tta-ke-mys-uns-hin-eaw-ay。”
她突然伸出手来抱住诸葛玥的腰,烛火的暗影像是一圈圈盘旋的光晕,在房间的角落里跳着飞旋的舞蹈,一星星的飘逸、摇摆,掠过窗子,船在水面上摇啊摇,两岸的山川飞速而去,隐隐的,似乎能听得到风吹过的声音。
“星儿,”诸葛玥低下头,问道:“这歌里唱的是什么意思?”
不知为何,楚乔突然有些脸红,她低着头,也不说话。
上面有温热的呼吸喷出来,他的胸腔微微一震,楚乔知道,他是在笑,无声的,但是她就是知道。
“很好听。”
诸葛玥蹲下来,直视着她,笑着说:“我很喜欢。”
楚乔有些不敢正视他的眼睛,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来了?都这么晚了。”
“我想一个人,让我夜不能寐。”
他突然就说出了这样的话,楚乔微微一愣,顿时就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那个人很漂亮,很可爱,只是有些笨,稍稍不小心看着,就会伤害到自己,而且还容易迷路,容易走失,容易被别人抢走,所以我即便是离那个人很近,也还是放不下心,不过来看一眼,我就担心的睡不着。”
楚乔的脸红红的,她像是做了小偷一样悄悄抬起头看了诸葛玥一眼,小声说:“哪有像你说的那么笨?”
“比我说的还要笨,”诸葛玥眼睛亮晶晶的,朗朗一笑:“可是,也不知道李策那家伙怎么会生出这么招人喜欢的孩子,让我都跟着牵肠挂肚。”
楚乔一愣,突然知道自己被耍了,挥起拳头就要打他,却被诸葛玥一把握住。
他的手又大又暖,紧紧的包着她的拳头。
她从来不知道他的手这样有力,有力到让她连动一下都动不了了。
他缓缓凑上前来,眼神像是漆黑的深潭,看不见里面翻滚着怎样波澜起伏的波涛。
他的声音低沉且沙哑,在她的耳边轻声道:“这是惩罚,让你白天使坏。”
说罢,低头就向她的唇吻去。她顿时紧张的不得了,虽然已是两世为人,也不是没有过接吻的经验,可是不知为何,每次面对他她还是会紧张的一塌糊涂,连手脚该放在哪里都似乎不知道了。
可是,她闭着眼睛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她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只睁开一条线,就看见某人在灯下笑眯眯的瞅着她,见她偷看就凑上前来,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说道:“你在等我亲你吗?”
“诸葛玥!”楚乔生气的推他:“你欺负人!”
他突然抱住她,那样猝不及防,那样大力,将她身上的棉被和头顶的棉布全部撞飞。
他将她的脸扳过来,用力的吻下来,将她死死的箍住,那样紧,似乎要揉进身体里。他的吻冰凉,而她的脸滚烫,他的呼吸低沉,手勒住她的腰,两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肌肤甚至能感受的到对方的心跳。
一下,两下,三下……
“楚乔,”
他看着她,突然叫起了她的名字,眼睛里好似燃起了一场大火,一眨不眨,只是定定的说:“跟我成亲吧。”
楚乔顿时就愣住了,灯火照在诸葛玥的脸上,他的脸一半是明亮的,另一半隐藏在暗影里,看起来有一些不真实。她的耳朵好像是幻听了,她有些手足无措,她想说什么,却张开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星儿,”他静静的看着她,又这样叫。
她的头有些晕晕的,应道:“恩?”
“我爱你。”
像是一颗炸弹炸在头顶,楚乔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烧,身体在急速的升温,思维像是被添了水的水泥,一下子就凝固了。她傻傻的看着他,胸腔里有一种愉快却又慌乱的东西在奋力的跳,楚乔用手捂着,好像不按着,它就要跳出来了。
“已经爱了很久了,你知道吗?”
他就那么风轻云淡的问她,好像他们两个人在讨论的是别人的事一样,没有一点局促和慌乱。
楚乔点头:“知道。”
“那你呢?”他的眼睛太亮了,楚乔觉得自己要窒息而死了。
她鼓足了勇气,小声的说:“我也是。”
他却不肯放过她,笑着问:“你也是什么?”
船真的很小,楚乔这时候这样想着,为什么房间这样小,这样热,她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说。”他很霸道的靠上前来,轻轻的捏住她尖尖的下巴,说道:“你也是什么?”
“我也,”楚乔用力的握一下拳头,很多副画面从万水千山之外飞速而来:“我也爱你。”
我也爱你……
那声音好轻,一下子就穿透了夜晚的黑暗,照亮了他脸上的笑容。他在她的额头亲了一吻,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什么时候?
不知道吧,也许是夕照山下的那次重逢,也许是贤阳灯会上灯火阑珊的那次回眸,也许是千丈湖下那一声声的“活下去”。
再也许,是好久好久以前,是眉山皇陵里的那个拥抱,是坞彭城那次误打误撞的暧昧,是那一路上互相扶持并肩战斗的默契和相携,是唐京城里将她从赵淳儿手中救出来的那次流泪。
抑或是追溯到十多年前,充满兰草香气的房间里,倔强的少年用洁白的手帕为她擦去眼泪和鼻涕,就那么一下下的、一下下的、任性的、固执的、野蛮的进入了她的心里。
不打招呼,也不问她愿不愿意。
“不知道。”
她伸手抚住他因为不满意而微微皱起的眉心:“也许是好久好久以前,久到我自己都不知道,说不清楚是哪一次。”
她靠在他的怀里,轻轻的说:“也许是很多次,一点点的累积起来,我记不住了。”
“真是傻瓜。”
他抱着她,突然笑着说:“其实我也不知道。”
是的,也许就是这样。没有人知道是哪一次,爱情总是悄悄的来,等到你发现的时候,已然根深蒂固了。
他低下头吻她,吻住她的唇、脸颊、耳垂、脖颈,一点点的蔓延,吻上细细的锁骨。
楚乔的身体越来越软,一点点的依偎在他的身上,诸葛玥的身体滚烫了起来,腰间的手渐渐上移,一点点的蔓延,像是熊熊的火,渐渐的焚烧了她仅存的理智。
“呀!”
楚乔突然惊呼一声,一阵天旋地转,就被人抱了起来,横压在床上。
衣衫已经湿了大半,穿着和没穿差不了多少。
他就那么看着她,眉心轻蹙着,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目光却是灼热的。
粗重的呼吸在耳侧响起,湿润的唇含住了她小巧的耳垂,衣襟侧的带子被人灵巧的扯开,露出里面小巧的亵衣,是米白色的,上面绣了一只鹅黄色的小鸟。
圆润的肩膀裸露在空气之中,微微有些凉,修长的手指轻扫而过,激起一片战栗的酥软,一路横移,小指一挑,脖颈的带子就唰的展开,衣衫顿时下滑,楚乔一惊,本能的拉住,却只换上头顶上一声短促的轻笑。
“害羞?”
楚乔费力的想要离开他的怀抱,傻乎乎的指着床脚的烛火,嗓子哑的不像话,可怜巴巴的叫:“吹灯。”
诸葛玥突然开心的笑起来,仍旧是他一贯的样子,转过头去并不出声,可是却能看到嘴角上扬的弧度。
四下里寂静无声,只能听到外面偶尔有水鸟掠过江面,扑朔朔的翻动着翅膀。
他揽住她的腰,在她的耳边低语:“别怕。”
锦缎光滑,他的吻落下来的瞬间,让她有一时的恍惚和窒息。肌肤上激起一层酥润的麻栗,身体渐渐滚烫,衣衫被层层卸开,留下那一具娇羞的身体。
光滑,雪白,像是琉璃的玉,巧夺天工的雕刻而成。这是从未有人踏足的领地,摇曳着年轻的活力与缠绵,他温柔的覆上去,肌肤相亲,像是滚烫的火,一丝丝的燃烧起来。
呼吸完全被吞没,她的脸贴在他的肩胛,突兀的看到了那个狰狞的伤口,她的身体一冷,就生生的打了一个寒颤。
他感觉到了,连忙用手捂住她的眼睛,低声说道:“别看。”
她却拉开了他的手,只是伸出颤抖的手,环抱在他的肩膀,脸颊柔软的肌肤紧贴上他的伤口,眼泪一行行的流下来,蜿蜒的流淌在那道黑红色的伤疤上。
诸葛玥无声的揽她入怀,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哭泣。
李策下葬的那日,她曾发誓再也不要流泪了。可是此刻,看着他身上的伤痕,看着那屡次被自己刺中的地方,她还是难过的无以复加。她紧紧的抱着他,好像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一样。就好像很久之前的那个冰湖,她松开了手,就看不到他了。
“诸葛玥,对不起。”
她哭着说。
“傻瓜。”
诸葛玥吻着她如云的秀发,轻笑着说:“我被你破相了,你可要对我负责任。”
楚乔知道他在开玩笑,一边抽泣着一边还嘴:“伤在、肩膀上,不算……不算破相。”
诸葛玥低声一笑,双瞳黑若深潭,不见底,只能看到她清淡如莲花般的影子。温软的唇温柔的吻去了她脸颊上的眼泪,低声的呢喃说:“不管,就要你负责任。”
他的手臂那样有力,几乎让她有些疼了,可是疼痛中,她却是那么的欢喜,如沉浸在巨大如汪洋般的欣喜之中。
多好,还可以有今日,曾几何时,她以为一切就那么戛然而止了,葬送在冷冽的湖水之中,一切都再无回头的余地。
缠绵越来越深,有细密的汗水从额头滑过,四面都是碧波的江水,听不见人声,时间似乎都在此刻径直,风也停止了吹动,只余下他们,在一团锦绣之中。点点鲜红,宛若朱砂。
他的动作突然凝固,眉心间闪过一丝不可置信,随即,他深深的望着她,像是透过层层迷雾,在向着远处的灯火求证前行的路径。
她的脸那样红,嘴唇也是红肿的,她的手拉着寝衣,紧张的遮住胸口。见他望过来,就那样愣愣的,一声不吭。
他突然就笑了,楚乔从没见过他这样笑。开始的时候还只是轻轻咧开嘴角,可是渐渐的却笑出了声音,声音越来越大,吓得楚乔连忙伸出小手试图去捂住他的嘴。
他却突然将头埋下来,埋进她的项窝,低声的说:“星儿,我好开心。”
双臂那样细,环住他的腰。他的身材那么好,就像是电视上的CK牛仔裤模特,她于黑暗中开心的咧开嘴角,那一双红烛已然渐渐熄灭,烛泪蜿蜒,她笑着想,这就是我的洞房花烛了。
隔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事,那么久的时间,国仇家恨,生死别离,时间空间,今生前世,一步一步,还是走到了今天。
她埋首在他的肩头,肆意的流下泪来。